郁绘离

【瓶邪】中秋蟹

 又是致敬,致敬丰子恺。

丰子恺先生的散文非常美,恬淡又生动,生活气息和文艺气息的完美融合啊!(不对跑题了)

 这篇不算仿写啦,致敬致敬,红楼那个是真仿写啊!

其实我好像还满喜欢仿写某种风格的,大概是看着美美的文风就手痒2333333

其实作为同人作者我也用心仿写过盗墓,但仿写这种事呢,其实是过了那个感觉就很难写得像了,那文至今没完结,现在回头看能挑出一百个不像的地方,但如果这会儿再动手写也不敢说就能写得比当时写得像了,唉~




吴老狗喜欢吃螃蟹。

这个时候吴老狗已经久不下地,闲居在家,用旁人的话来说,就是金盆洗手颐养天年。他虽淘了一辈子的沙,却福泽不浅,非但没有绝后,膝下还有三个儿子,自然可以卸下重担,过起清闲的小日子了。吴邪那时候年纪尚小,不知道自己爷爷整日悠闲养狗散步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怎样的胆战心惊和如履薄冰,只晓得那个老人总是和气又宠爱孙子,被严厉的父亲教训时,总是可以躲到爷爷身后,保住屁股的平安。

吴老狗少年时从长沙出来,一路坎坷最终落户杭州,身上依旧带着许许多多源自长沙冒沙井的习惯与匪气,只是有一样,被杭州的闺秀吴奶奶和杭州的美食收服得心甘情愿服服帖帖。
因为吴老狗爱吃螃蟹的缘故,天井角落的水缸里时常是养着十几只的,七八月间起,吴老狗就几乎每日都要半只或一只蟹来晚酌。
晚风飒飒的起来了,老人就坐在院中一张八仙桌旁,一根电线打屋里牵出去,点亮一只昏黄的灯泡,桌上摆着的是他专用的酒壶、酒盏、一盘蟹,还有一只西藏獚。有时吴邪的奶奶会陪着他,两位老人各自望着夜空和星子,有时好半天才没头没尾地对上两句旁人听不出头尾的话,有时又低着头絮絮地说上半天,笑得从容。
然而奶奶并不时常陪着他吃完,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吴邪的奶奶对螃蟹倒没有特别的喜爱,加上年纪大了后身体并不如吴邪的爷爷一般健朗,便很少吃这个东西,吴老狗晚酌通常又只有蟹,或者再配一碟子豆腐干或茴香豆。于是两人往往是说上一会儿子话,奶奶便先回去休息,院子里又只剩下吴老狗,以及桌上蹲着的那只乖巧的西藏獚。吴老狗养了许多的狗,这个时候也不时会有一两只打桌下椅下钻过去,蹭吴老狗的裤腿,然而吴老狗不会把蟹肉喂给他们——这东西你们吃不来,吴老狗这么对讨食无获的大狗小狗们说。只有桌上的西藏獚是个例外,吴老狗对他如同对待个老朋友,平时揣在袖子里,晚酌也只有这只西藏獚一直陪着他,他有时就会给这只小狗夹一块豆腐干或者剔一段蟹腿肉,看着它温驯又细致地一点点吃下去。
倘或吴邪跑去缠着爷爷撒个娇,多半也能混到一条蟹腿一块蟹黄吃吃,有时还能被抱在膝头上,附带听一个故事,从这点看来,无论吴老狗多么的爱狗如命,吴邪这条“吴小狗”在家中群狗的地位中依旧是卓然超群睥睨众犬的。

一灯,一人,一狗,这幅画面就伴着秋夜凉凉的晚风,和或浓或淡的桂花香,长久地留在吴邪的记忆里。以至于很多年来,吴邪只要在餐桌上看到螃蟹,思绪就止不住地要飘回那些安静的儿时夜晚。不管他日后如何地从天真无邪变成了小三爷、吴小佛爷,这一点总是不变。

待到七夕、重阳时节,缸中的蟹已是满了,那时候全家人就会一起吃蟹。吴老狗平日晚酌吃蟹不爱有别的菜肴,说会坏了蟹的味道,然而此时家宴就拘不住众人了,如吴三省那样毛躁的性格,又正当年轻,要他单吃一只蟹,定然是吃不饱的,要想他就着一只蟹吃下两大碗白饭,更是白日说梦。所以家中每每吃螃蟹宴,总会加几道小炒冷荤。吴老狗就只能摇摇头,然后把希望全放在孙子身上,吴邪年纪小,只能吃半只,吴老狗就教着他剔蟹腿,用小锤子敲开蟹钳,掀开蟹壳取了蟹黄来吃,还要拿蟹脚把蟹壳里的肉挑出来……然而吴邪还是年幼,多半是学不来的,只有拿着吴老狗替他剥下来的蟹壳拼蝴蝶这一样是学的有点摸样。吴老狗也不强求,每每替吴邪剥了肉积在蟹斗里,拿姜醋拌好,又勉励他不吃别的菜肴,单单用蟹肉下饭。能吃下一碗饭,就能得好多的赞扬。吴邪常日里吃饭并不十分积极,但是这个时候得了鼓励,竟能就着一条蟹腿吃两大口白饭,不知不觉就能完成任务,同时也觉得滋味十分香甜。
除了吴邪是坐在吴老狗身边的专座上,享受着由吴老狗亲自照顾着的特权,家中其他人吃蟹也是各有特点。
吴奶奶虽说不十分爱吃,却也娴熟的很,她有一整套的蟹八件,一边自己剥着一边教导她的大儿子——吴一穷大约是辛苦做老大尽心做党员都劳碌惯了,在吃穿享乐这方面就迟钝得多,学的也非常慢,剥螃蟹总是笨手笨脚的,不但母亲在一旁教导,妻子也会看不下去出手帮忙,还会时不时地要出点被蟹螯刺破手指之类的状况。吴妈妈与吴奶奶埋怨之下,往往又会变了调子,转而谈起吴一穷其他方面的迟钝来,那时吴妈妈也还年轻,有时低声跟婆婆抱怨起些生活琐事,说着说着就和吴一穷一起闹了个大红脸,反而是吴奶奶拍着儿子儿媳的手笑的舒心又慈祥。
相比之下,吴二白就游刃有余得多了,他算得上是三兄弟里头一名的聪明人,父亲剥蟹的本事学了十成十,吃出来的蟹壳也是真真正正的蟹壳,一点肉都不剩下。然而吴二白似乎学了这项技能也不是因为喜欢吃蟹,在吴邪看来,多半是为了嘲笑吴三省用的。吴三省年轻气盛,吴二白样样比他强,他就样样都不服气。吴三省吃蟹简单粗暴,蟹钳总是给他砸的粉碎,蟹腿有时也抽出一半留下一半,吃着吃着吃出一头的火,就扔下螃蟹不吃夹了菜来埋头扒饭。这时吴二白吃的干净漂亮的蟹壳就是对他赤裸裸的刺激,两兄弟多半要因为这个再拌上一会儿嘴,这个说那个阴阳怪气,那个说这个毛糙冲动。
这顿螃蟹宴每每吃到月亮西斜,桂影下一家人谈笑风生,往往到吴邪趴在爷爷膝头眯起了眼睛,被母亲抱回去睡觉,其余人也还没有散场。
然而吴邪也不知道,当这样一场螃蟹宴吃到最后,只剩下吴老狗、吴二白或者还有吴三省时,又会转换成怎样一种气氛全然不同的交谈。

这样的螃蟹宴不止是家宴,有时也会有些朋友来。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许许多多这样类似的场景已经很难再回想起来。但是,有一天,吴小佛爷喝多了酒,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癫狂,一会儿掰着指头数数十个年头过去了几分之几,一会儿又嚷着要吃螃蟹,突然地,就想起了那么一个秋夜。

那一回是吴三省带了朋友回家吃饭,月色极好,蟹正肥,吴家理所当然地准备了螃蟹宴。
这两个朋友据说是吴三省的“同事”,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吴三省教唆着吴邪喊三婶,还有一个年轻高瘦的男人,吴三省介绍说这是小张。
小张来得早了,又没地方去,只好让他跟我一起行动,做些准备。那个叫做“文锦”的漂亮女人笑着这么解释。
小吴邪对这次的两位客人十分不喜爱,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次爷爷意外地极其重视他们,让文锦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吴邪往常坐的那个位置,席间不时地就要问她些话,文锦总是笑眯眯地应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吴老狗眼底深埋的忧色在这样的旁敲侧击中越来越深重。与吴老狗恰恰相反的是吴三省的兴奋,仿佛终于有什么大事将要成就,又仿佛再有一步,他就将登上某个期待已久的舞台。这一天吴二白甚至都不再刻意刺激他,也很难得地不与他唱反调,因为吴三省就像一只炸起毛的野狗,竖起刺来的豪猪,翘着尾羽的公鸡,志得意满,单单等着有谁来挑拨他,就要气势汹汹地跟人干上一架。
这一天,吴邪的位置沦落到跟爷爷隔开两个人的地步,文锦再下来就是那个小张,吴邪夹在他和父亲中间,因为难得地失去了爷爷的关注而闷闷不乐。
今天真的没有人关注吴邪,没有爷爷亲自给他剥螃蟹吃,奶奶不住地打量着文锦和吴三省,吴三省全然处于一种勉强压制下来的亢奋的情绪中,吴二白也剥螃蟹剥得一个思虑重重,吴邪的妈妈恰巧回去照顾他生病的外婆,只有一个笨手笨脚的老爹给他剥螃蟹。蟹钳和肉都碎在了一起,蟹腿断成几节还是没给挤出肉来,吴一穷一边陪着说些席面话,一边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焦头烂额地继续给儿子剥螃蟹吃。
吴邪看着面前的这些渣渣碎碎,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就在这个当口儿,身边伸过来一只极好看的手,把一蟹壳剥好拌好的蟹肉放在了吴邪的面前。
不是爷爷,是那个小张。
吃吧。年轻人淡淡道。
嗳,嗳,这怎么好,小张你别管他,你先吃,你先吃!吴一穷见状赶忙推阻,他也是适才发现,众人都各有心思,又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笑靥如花的陈文锦身上,同样是客人,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竟遭到了所有人的无视。
年轻人摇了摇头,很是坚决地把蟹斗和肉推给吴邪,自己取过吴邪碟子里剥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埋头继续处理起来,不再作声。
吴邪饿得狠了,也不管父亲说什么,夹了一口蟹肉送进嘴里,很是鲜美好吃。
吃着螃蟹的时候,吴邪也抬眼偷偷去看那个小张,看见他的手果然生的十分好看,修长有力的手指,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很轻很轻,但是却比什么工具都好使,不管是被吴一穷剥成什么样子的蟹脚,都能被他轻轻松松地捏碎,剥出一段白白的蟹肉来。
年轻人低着头,昏黄的灯泡下,桂影重重,几乎看不清他的面目,即使看清了,时隔多年也未必记得清楚,只剩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非常非常的好看。
吴邪也是个非常“知恩图报”、“不计前嫌”的好孩子,虽然这位张小哥总是不说话,可是吴邪很擅长聒噪,一只螃蟹没吃完,“张哥哥”长“张哥哥”短的已经叫了无数声了。

当然啦,吴小佛爷在床上打了个酒嗝,他家张小哥红颜不老,什么时候都好看的不得了。

那一晚有些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不知道爷爷隔着文锦看了一眼剥着螃蟹的张小哥长长的手指,再看一眼踌躇满志的小儿子,忧愁地举起了酒杯,也不知道文锦笑的弯弯的眉眼下藏着些什么秘密;有些事他根本不会想到,他不会想到未来有一天他会再和旁边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吃饭,也许是鱼头锅,也许只是煮罐头和压缩饼干糊;有些事吴邪再也想不起来,他不记得一家人是如何挽留不住客人只得送他们到巷口,目送着吴三省送两人去向招待所,好看的张哥哥越走越远,踏着月色和桂香,只留下越来越长的一段影子,终于这个影子转了一个方向,再也看不见了。

然而这个夜晚吴小佛爷终究是想起来了,和许多其他的往事收在一起,除了进一步佐证他的人生他们的缘分那么的奇妙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件事对于解开那庞大而繁复如同千瓣莲似的谜题没有什么帮助,与九门腥风血雨的钩心斗角相比又太渺小,在某个人波澜壮阔惊险不断的人生中更是连一个涟漪都算不上,然而在吴邪这里,这件事还是被好好的收藏起来,像其他许许多多的一些小事一样,想起来便可以傻笑一番的。

再之后,再之后就是故事的尾声,那个时候吴邪又还是吴邪了,他在自家阳台上支了一张小桌,开了两瓶啤酒,坐下来,捶了捶自己因为早年受伤有些风湿痛的腿,看了一眼窗外。
“今年中秋居然下雨,是有点扫兴了,不过……”他转过头,看着对面的人,“总算是把你给搞出来了,咱们过的第一个中秋啊,小哥,给我剥个螃蟹吃吧。”

中秋夜,蟹正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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