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绘离

【瓶邪】【麒麟土狗番外】昨夕旧事(一)


这篇写的是吴邪如何成为妖帝的故事


(一)

山野路边,往往有这样一种茶寮:它没有什么风雅的名字,只是竖一根竿子,挂一个幡子,上面简单地写一个“茶”字;它也没有精细菜肴果品出售,来往的客人往往只要一壶热茶配一大碗臊子面,再有些脚夫挑汉连面也不要,只要店家兑一碗热腾腾的、又酸又辣的“山汤”,便可坐在门前的长凳上甚至蹲在地上吞吃自己带着的干粮。这种茶寮中并没有什么好茶,只是量大实惠,足以解渴罢了,山汤当然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无非是些野菜山菌,加些葱姜调得又酸又辣,给卖力气的汉子们下饭用的。

但是这茶寮却又是最最热闹、叫人欢喜的地方。走这路的多是些卖苦力讨生活的汉子,有许多是挑了重担在山野里走了许久,走得筋疲力尽又热又渴,看到这茶寮,便知自己的行程走完了一多半,离城镇就不远了,因此往往会欢欣鼓舞,在此地歇歇脚。就连在路上疲累到不行的时候,也都会惦记着到了前面看见幡子就能有口热茶喝,咬着牙卯着劲儿地往前熬。等终于到了茶寮,胸前憋着的那口气儿松了,可就不是又热闹又喜欢的时候了?

只是今天的热闹,仿佛又与往日有些不同。

以往各自三五成群聊天磕牙的汉子们,此时都端着碗捏着馍馍,把茶寮中一张小方桌围得水泄不通。这张小桌上坐着几个过路的客人,其中一位货郎模样的结实男子与站在他身边衣衫褴褛的道士,便是这些围观汉子们的焦点所在。

“道士,你莫要再说了,我是没钱给你的。”货郎一脸无奈,连连摆手道:“就算你说我大难临头,也是没得用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不是走一步算一步,若拿钱给你消灾,我没得吃用,那才是真的要大难临头。我倒是要劝劝你,年纪轻轻有手有脚,何苦在这里满口胡话招摇撞骗,做什么营生不好?”

那道士确实年轻,只是满脸菜色一派沧桑,无端端显得老气横秋,他一身道服破破烂烂,补丁叠着补丁,手肘后臀的部位早磨得锃亮,配合着他一头胡乱扎起的毛躁头发,和一柄只余半边毛的拂尘,从头到脚都是“穷酸”二字。

然而这道士听闻那货郎说他招摇撞骗,立刻紫涨了面皮,愤愤道:“胡,胡说!你怎、怎知天机如何!你、你黑障遮面、紫气式微,是、是九死一生、险中至险的面、面相!莫说我、我、我给你看、看卦不收钱,你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救、救不了你!我等修、修道之人,慈、慈悲为怀,好意提醒你须得多、多行善事,或、或许可得贵、贵人相助,你、你反倒诬我学、学艺不精、招摇撞骗!你、你若不信,听、听我这句话:你祖上三代之内,必有,必有妖类,你也、也非我族类,若此次大难不、不死,妖、妖血必显!”

原来这穷道士还是个结巴,他磕磕巴巴地与那货郎争论,围观的汉子们听得有趣,还纷纷配合着他佯装出惊叹的模样,啧啧有声。当那道士说到货郎是妖类后代时,更是齐齐“哦——”的一声,仿佛信以为真,有模有样。

那货郎听道士这么说,也是恼怒,沉下脸来道:“你这道士好不讲理!不过是不捧你的场子,怎么可诬我先人!既然你说我是妖怪,又有本事给我看相,看来这三界之内没有道长你相看不了的了!”

货郎起身,拨开人群走到茶寮门口。原来这茶寮门口的阴凉之处一直静卧着一只黄毛土狗,它背对着众人,对茶寮之中的热闹置若罔闻,惬意地把头埋在前爪上假寐。那货郎走上前去,弯腰抱起那只狗来,回身将它放在茶桌上,冷笑道:“那就请道长看看这只狗是吉是凶,是寿终正寝还是被人捉吃入腹,是儿孙满堂还是孤老一生。”

围观的汉子轰然大笑,那土狗慢慢睁开眼睛,不悦地从货郎的手中挣脱出来。

“这、这有什么看、看不得!”穷道士也被激得火气,“小道我、我天生口吃,又、又与那孔方兄无、无缘,铜钿入袋必、必失,新衣上身必破,你们纵是因此轻慢于、于我,小道我、我一身摸骨看相、推演卜卦的本事,却是对得起、起祖师爷的!”

那穷道士说着,便挽袖上前,当真给那狗摸起骨来。

围观的汉子们更加起了兴头,嘻嘻哈哈地看着道士给狗摸骨看相。

人群中还有人幸灾乐祸道:“他要说这狗寿终正寝,人家货郎立刻捉来吃掉,他要说这狗子孙满堂,货郎立刻把它阉掉,他又能如何?可不是只能认栽?”

这边厢,被道士强行捉来摸骨的土狗只是懒洋洋地挣扎了两下便随他去了,只在道士快摸向肚腹时不满地低吠了一声,对着道士呲了呲牙。

道士给这狗摸骨时,神色先是愤愤,越摸表情却越是凝重,等到那土狗冲他低吠时,他才如梦初醒,倏然收回手来,愣愣地看着桌上的土狗。

“你这道士,怎么不摸啦?这狗究竟怎么样啊?”有人调侃道。

“贵、贵不可言!”道士怔愣道,“贵不可言!”

道士说完,立刻翻身跪倒在地,冲着那狗行起叩拜大礼,口中念念有词:“小道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道一般见识。贫道稽首啦!”

众人一愣,接着便哄堂大笑,有人笑骂道:“你这道士,怎么这会儿不结巴了,原来是要狗爷爷治你才好!”

道士不理他们,继续拜着那狗,口中有板有眼念道:“这些凡夫俗人既无慧眼也无慧根,见识浅薄,冲撞您老人家,乃是无心之过。念在他们寿数苦短、劬劳终生的份儿上,请您老人家息怒,万万轻作惩处。您老人家若肯赐名号示下,小道愿为您老人家做七七四十九日斋醮道场,祈福祝祷。”

那狗看也不看他一眼,摆摆尾巴便从桌上跳下。

周围嘘声一片,尽是嘲讽之语。

货郎见状也哈哈大笑道:“这狗好乖觉!你这道士果然是个狗不理!”

说着,货郎从自己的货担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放在那狗面前,道:“看你这道士面黄肌瘦,恐怕饭也吃不饱了,我这儿还有一块肉干,今天看这狗顺眼,送与它吃,渣也不给你!”

那土狗凑过去嗅了嗅,也不激动,慢条斯理地将那细细一根干肉咬在嘴里嚼了起来。

货郎喂了狗,就不去睬那道士,转而问同样看了半天好戏的小二:“小二哥,从这儿到田姚村还要走多久啊?”

“你要去田姚村做什么?”小二懒懒道,“要卖货,还是上城里去吧,田姚村可不是好去的。”

“那不成,”货郎摇头,“两个月前,人家就跟我订了货,就快到说好的日子了,我得把货送去才成。”

“原来田姚村的人也要买杂货!我当他们都餐风饮露呢。”小二笑道:“你要去田姚村,可是已经错过咯!顺着大路再走回三里去,留心那处有没有快被草盖住的小路,沿着走就是了,不走迷的话傍晚前就能到田姚村。咱们这儿的人可是很少去田姚村,都说他们那儿的人怪怪的,偶尔见了那么一两个,也是鬼鬼祟祟,这儿还有点不清不楚似的。”小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别说第一次见货郎去田姚村了,我还没见过田姚村的人买什么东西回去呢!”旁边的挑夫插嘴,“粮食自己能种得,农具器皿也全是自己做的不成?就算如此,连前些年闹蝗虫的时候,谁都得买粮吃,就是没见过田姚村的人出来买粮食。都说他们那儿的人,要不是傻子,要不就是隐居的高人。”

“那德行,也能算高人?”另一汉子不屑道,“要说高人,那得仪表堂堂的,一看就和咱们这些俗人不一样,就得像…得像…”

那汉子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高人的例子来,“就像”了半天,突然把大腿一拍,伸手一指喊道:“就得像那个人一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山路上走来一胖一瘦两个男子来,那胖子倒像个普通猎户,背上背着一只狍子,手里还提着两只山鸡,但那瘦高个子的年轻男人,却真的有个高人的样子!只见他衣饰虽然普通,却自有七分仙风道骨,又暗有三分肃杀冷漠,他不动不言,只将眼神向此处轻轻一扫,众人便觉自己渺如尘埃,生死已完全不受己身所控,全然在那陌生男子一念之间。而那人收了眼神,原本如履薄冰的危机感顷刻间荡然无存,那男子也仿佛泯然众人,并无什么独特之处,只是挺拔颀长的身段与那份容貌仍是无可隐藏的不俗。

胖瘦两人在山路上站定,似乎不打算走进茶寮,众人鸦雀无声地看着,一动也不动。唯有一只毛绒绒的狗擦着他们的腿溜出了茶寮,愉快地奔向了那两人。注意到这狗的人此时才发现,那狗跑起来有一条后腿并不灵光,原来是受了伤的。

瘦高男子向前迎了几步,蹲下身将狗抱了起来。这狗个头不小,那男子却毫不费力地将它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转过身去,与那胖子一起健步如飞,转眼就都不见了。

众人出神般的看着他们消失,半晌没人说话。

“我也见过有钱人家养来玩的那些狗,但这狗不过是只土狗,竟然也这么娇惯着…”有人嬉笑打破沉默,“可见这也未必是个高人,也许是个痴人…”

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大家又开始闲聊起些奇闻异事来,货郎付了钱钞,收拾货担预备出发。

没有人注意到那穷酸道士半张着嘴,愣愣地跪在茶寮的角落里,身上的道袍,也已经被汗打得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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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死的爱情竟如此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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